深度丨特朗普新一轮160亿农业补贴背后：美农成贸易报复“众矢之的”，种植规模大幅萎缩
21世纪经济报道 21财经APP 夏旭田，缴翼飞 北京报道
中国、欧盟、印度和土耳其等国先后都宣布对美国农产品征收报复性关税。截至5月12日，美国农民2019年的玉米作物种植规模仅完成30%，为2013年以来的最慢进度。
第一批农业补贴尚未完全落地，特朗普又开出了一张新的“支票”。然而，对此美国农民似乎并不买账。
美东时间5月23日，美国白宫与美国农业部先后宣布，计划向美国农民提供总计160亿美元的援助，其中有1亿美元用于市场开发，14亿美元将用于食品采购和分配计划，145亿美元将通过市场促进计划直接向生产者支付。
人民日报在5月23日的《算算“关税账”，美国农民损失有多大》一文中指出，由于受到美国关税打击，中国、欧盟、印度和土耳其等国，先后宣布对美国的食品和农业出口征收新的报复性关税，美农成为贸易报复“众矢之的”，农业收入在短短两年内减少了50%，破产数量明显上升。
现在，不少美国的种植者都陷入焦虑之中，种植规模大幅萎缩。美国农民2019年的玉米作物种植规模目前仅完成30%，为2013年以来的最慢进度。
补贴并不足以弥补美国农民在贸易摩擦中的损失。更令美农痛心的是，“花了40年时间才赢得的市场”，一朝失去，不知何日才能复得。大量美农纷纷表示，“这点补贴并没有什么作用，农民们更想要的是市场。”
美农玉米种植量不及预期一半
白宫5月23日称，美国总统特朗普已授权农业部（USDA）提供高达160亿美元的补助，以援助受贸易报复影响的美国农民。其中有1亿美元用于市场开发，14亿美元将用于食品采购和分配计划，145亿美元将通过市场促进计划直接向生产者支付。
美国农业部发文称，将通过由外国农业服务局（FAS）管理的农业贸易促进计划（ATP）发行1亿美元，以帮助农民开发新的出口市场；通过农业营销服务（AMS）实施14亿美元的食品采购和分配计划（FPDP），以购买受贸易报复影响的多余商品，如水果、蔬菜、加工食品、牛肉、猪肉、羊肉、家禽和牛奶，由食品和营养服务处（FNS）分发给食品银行、学校和其他为低收入人群提供服务的商店。
此外，将由农场服务机构（FSA）管理的2019年市场促进计划（MFP）向农民提供145亿美元的直接付款。付款最多可分三次：在7月15日农场服务机构作物报告完成后，第一次付款将在7月底/8月初开始实施；如果条件允许，第二和第三次付款将在11月和1月初进行。
值得注意的是，新一轮补贴将基于农户所在县蒙受的损失依据种植面积按县拨发，而不再像以前一样根据农产品种类分类发放，每英亩补助和每英亩种植作物种类无关。
美国农业部前官员和经济学家警告说，根据当前按种植面积支付补贴的决定，可能会扭曲农业生产决策，增加农作物库存，尤其是大豆的库存。
人民日报5月23日刊文指出，过去5年间，现在这个时节农民大都基本完成了80%的种植任务。今年却不同，截至5月19日，美国农民完成的玉米种植量只及预期的49%，这是自1980年以来的最低水平。
美国有句谚语说，农民5月中旬之后再播种，则每天会损失1蒲式耳（约合36.4升）玉米。现在，不少美国的玉米种植者都陷入了焦虑的情绪当中，一方面，近期美国中西部和大平原地区的农田遭受暴风雨袭扰，使玉米的种植速度降到了历史新低。而更大的挑战在于，由于美国政府不久前再次升级关税威胁，使得大部分农民不知该种什么，日子愈发困难。
美国大豆协会董事局成员、伊利诺伊州豆农罗伯·沙佛尔逐年轮种玉米和大豆，今年播种大豆的时间比往年晚了许多。
今年以来，由于降雨和洪水影响种子萌发，再加上国际形势不确定性，美国多个地区的作物产量都显著萎缩。
美国农业部数据显示，截至5月12日，美国农民2019年的玉米作物种植规模仅完成30%，为2013年以来的最慢进度。截至本周一，全美农民今年以来的玉米播种面积为预期的49%，低于五年平均水平的80%。在受到恶劣天气影响的伊利诺伊州，玉米种植面积更是只有预期的24%，平均水平则为89%。
上轮补贴尚未完成，收效甚微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第一轮120亿美元的补助至今尚未完全到位。5月15日，美国农业部一位发言人承认，2018年7月美国政府提出的第一轮、120亿美元农业补助，目前仅有85.2亿美元打到了美农账中。
特朗普为弥补农民的损失而制定的上轮120亿美元救助计划，因为资金不到位、计划缺陷和漏洞、天气等现实原因，效果甚微且备受指责。尽管去年7月已经实施这一计划，但自9月份发放第一批60亿美元的资金以来，到去年底，农民拿到手的只有8.38亿美元。
关于第二轮农业补贴，美国农业部部长珀杜（Sonny Perdue）近日在韩国的一场记者会上透露规模可达200亿美元，他还预计第三轮还会有一波120亿美元的农业援助，合计援助规模超300亿美元。然而，最终确定的160亿美元比珀杜上周的预计缩水了两成。
实际上，美国上轮实施120亿美元农业补贴时，在WTO就遭遇到了集体反对与质疑。
WTO规定发达国家补贴的总额为前一年农产品总规模的5%，发展中国家是相当于前一年农产品总规模的10%，这即为“绿箱”，超过即会产生贸易扭曲。美国根据乌拉圭回合谈判的结果，获得的条件是可在191亿美元的补贴上限内，对各单项产品提供“黄箱”补贴。
然而，去年9月美国农业部开始实施120亿美元一揽子农业援助项目，WTO框架下的其他农业出口国对美国此举普遍心存疑虑。在WTO农业委员会上，澳大利亚、欧盟、加拿大、印度、日本以及新西兰等六个成员方对美国采取了“轰炸”式的发问。
新西兰代表表示，担心美国会在实际中产生超过其每年191亿美元补贴上限的风险，并违反WTO的农业协定；加拿大代表则要求美方再次确认，该笔资金不会用于补贴出口；澳大利亚则指出，美方的这些援助有可能流向那些做农业产品转口贸易的美国农民，这将对其他国家的农民造成挑战。
补贴难抵市场损失
更重要的是，补贴并不足以弥补美国农民在多国的贸易反制措施中遭受的损失。
美国农会联合会5月22日发布的报告指出，加征关税削减了美国农产品的出口，摧毁了曾经充满希望的农业市场，使得农业经济恶化，给许多农牧场家庭以及其他与农业生产有关的美国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不确定性。
数据显示，自2018年7月最初的关税生效以来，美国大豆对华销量下降了90%以上。其中，截至今年3月21日，美国大豆出口总量同比下降31%。美国农业部预计，2019财年美国农产品出口总值将减少20亿美元。
人民日报援引《福布斯》的一篇报道称，去年美国对华大豆出口可以用“完全崩溃”来形容。芝加哥期货交易所近日的数据显示，大豆价格比加征关税前的水平至少低20%到25%。价格持续走低，销量日益减少。“由于价格低迷，以及未售出的库存预计到2019年收获季节将翻倍，大豆种植者不愿意在无休止的关税战中受到连累。”
美国大豆协会会长戴维·斯蒂芬斯认为，对大豆种植者来说，这意味着失去了一个有价值的市场，失去了稳定的价格，失去了支持家庭和社区的机会。
乳制品方面，数据显示，中国今年第一季度乳制品进口同比增长13%，但自2018年7月加征关税生效以来，美国对中国的乳制品出口量下降了43%，美国奶酪的出口总值下降了约85%。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乳清蛋白、奶酪和乳糖的单一生产国，美国从农场运出牛奶的近1/6，最终被制成乳制品销往海外。中国是美国乳制品行业最重要出口市场之一，支持了美国近300万个就业岗位。
美国前农业部部长、现任美国奶制品出口协会会长及首席执行官托马斯·维尔萨克的研究表明，如果目前的报复性关税继续实施，预计到2023年，美国奶农将损失122亿美元。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受到美国关税打击的地区和国家还包括欧盟、印度和土耳其等，这些地区和国家都先后宣布对美国的食品和农业出口征收新的报复性关税。
例如，欧盟对美国出口的大米、橙汁、蔓越莓、波旁威士忌和甜玉米征收25%的关税，影响了美国超过9.8亿美元的农产品出口。印度99%的报复性关税措施是针对美国食品和农业征收的，对杏仁和核桃征收20%的关税，对苹果征收25%的关税，涉及8亿多美元的贸易。土耳其对美国出口食品和农业的报复性关税涵盖了近3亿美元的美国出口产品，包括对坚果征收5%的关税，对大米征收20%的关税，对威士忌（包括波旁威士忌）征收40%的关税。
“美国农民面临近年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之一。由于市场低迷、全球形势变化以及一系列国际贸易争端，农业收入在短短两年内减少了50%。”美国农会联合会首席经济学家约翰·牛顿博士表示。
在他看来，由于长期悬而未决的贸易问题在加剧，许多农场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越来越多的农民将短期债务转为长期债务，导致在全美范围内，农场破产案例数量呈上升趋势。
美国农业部今年3月发布的报告显示，美国农业债务在过去5年中增长迅速，自2013年以来增长了30%，达到4090亿美元。圣路易斯和堪萨斯城联邦储备银行公布的调查显示，美国中西部与中南部7个州2019年第一季度农业收入再度下滑，许多农民甚至面临资不抵债的窘境。
“农民想要的只是市场”
实际上，在第二轮美国农业补助计划公布的当天，美国农业部部长珀杜表态，美国农民现在最关注的的不是补助，而是恢复贸易来往。“但在没有贸易的情况下，他们需要一些支持。”
“我拿到了补贴，但这点补贴并没有什么作用，农民们更想要的是市场。”美国大豆协会董事局成员、伊利诺伊州豆农罗伯·沙佛尔告诉人民日报，农业是一个非常脆弱的行业，不能长期承受如此多的不确定性。
美国众议院农业委员会主席、明尼苏达州民主党人科林·彼得森表示，农民们对现政府的贸易政策越来越感到失望，政府发放农业贸易补贴，只是试图向农民们“购买和平”。
美国政府声称，对中国输美商品征收更高关税带来的额外收入，可以用来从受贸易战影响的美国种植者那里购买谷物和其他大宗商品，而这些商品反过来又可能被运往贫困国家。但该表态更是遭到了普遍反对，被认为可能会在世界市场上引发更大的混乱。“要让美国政府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这不是今天买到粮食明天就可以运出的。”曾在奥巴马政府担任首席农业贸易谈判代表的戴斯·维特尔表示。
近日，美国国会发布的《报复性关税对美国农产品出口影响》报告称。2018年由于特朗普政府特立独行的贸易政策，美国与多国发生贸易摩擦。多个国家对美国农产品征收报复性关税，800多种美国的农产品受到来自中国、欧盟、土耳其、加拿大和墨西哥的报复性关税惩罚。
美国农业部的出口数据显示，2017年，美国对这些国家出口的受到关税影响产品的总额为269亿美元。关税上涨可能会减少美国的农产品出口，美国农产品出口约占美国农业收入的20%。因此，出口的任何损失都可能对美国农民造成负面的经济后果。高度依赖这些市场出口的商品更容易受到关税增加的影响。以大豆为例，其出口严重依赖中国市场，从2018年1月至10月美国对中国的大豆出口较2017年同期下降63%。
上述报告称，在所有国家中，对中国市场的出口受到的影响最大，相关受影响产品达到206亿美元（2017年数据），占当年美国对华农产品出口总额的99%，几乎所有的美国农产品和食品包括大豆、猪肉、乳制品、水果和坚果、海鲜和加工食品都需要交5%-40%的额外关税。
根据美国农业部的数据，由于报复性关税的实施，中国这一2017财年美国农产品的最大的出口市场已经下滑为2018财年的第三大出口市场，这导致大量农产品的过剩，美国农民正在失去中国这一正在不断扩大的市场。
美国大豆协会副会长戈登（Bill Gordon）近日指出，美国农民不会为补助而感到开心，“我们只想恢复美国农产品市场”。他指出正是因为中国，美国农产品市场在近40年来才会越做越大。而农产品已经是美国如今最成功的出口型商品。2017年美国出口中57%的大豆、17%的棉花都销往中国。明尼苏达州大豆农民戈登（Bill Gordon）更是直言，“我们宁愿做贸易。任何援助计划，无论金额多少，都是贴在流血大动脉上的一块创可贴而已。”
讽刺的是，特朗普政府在白宫网站上发布的新一轮补贴计划的名称是《特朗普总统将永远支持美国的农民》，那么，他是没听到这些来自美国农民的呼声，抑或有别的原因？
责任编辑：鲍一凡
